① 潘粵明顏值高峰片《藍色愛情》:每個人都是藝術家 每天都是藝術史
說到如今內地的華語都市愛情電影,我想到的是《小時代》那樣的慾望流,《北京愛情故事》《一夜驚喜》那樣插科打諢、打性的擦邊球喜劇,或前些日子的魔幻愛情片《超時空同居》。男女的感情和婚姻繞不開車、房子,因提倡物質而慾望高漲,但又與現實無奈有無法彌合的間隙,折射了大多都市人群對真愛的迷茫。
但關於愛情的本質,是男女關系中權力的爭奪,是男生應該給女生買口紅的體貼,或是真愛與婚姻不是一碼事的論斷嗎?當我有意識地找老電影來看,發現霍建起(《那山那人那狗》)導演的有關公安題材電影——《藍色愛情》(2000年,潘粵明、袁泉),關於「尋找」主題的文藝片,改編自方方的中篇小說《行為藝術》。影片頗有些先鋒性,不管從「行為藝術」的主題表達上,還是大量採取特寫、畫中畫以及廣角等非常規鏡頭的拍攝視角,以及話劇舞台與現實世界的套層敘事結構,都具有強烈的形式主義色彩,即風格化地再現現實。看完後,讓我實在感嘆,這樣的片子現在怎麼沒有了呢?
影片文藝到極致,像一首口風琴純音樂的海邊MV,透過藍色咸腥海浪看到男主角在街邊鏡中對於未來感到彷徨的神情,看到女主站在大橋邊沿張開雙臂一躍而下的輕盈。最值得讓人津津樂道的是袁泉一身即膝黑色長裙在街邊舉起鏡子塗上口紅,盯著自己天真無邪地一下就咧開嘴笑了,眼睛水靈得彷彿下秒就能滴下淚。潘粵明那時還很瘦,在電影里笑著對袁泉飾演的女主說「我今年26歲,身體健康未婚」,可愛極了的懷春少年。故事拍攝地在海濱城市大連,碼頭總空無一人,偌大的跨河大橋車輛稀疏,海邊沙灘似乎籠罩在霧里,電影里的這些場景營造出清冷、留白但有韻味的氛圍。一如做美術設計出身的霍建起導演對畫面美感的追求。
通過幾張圖就能看到那時袁泉和潘粵明的靈動。
袁泉的顏禁得起特寫鏡頭的考驗,值得吐槽的是造型太過於像《那個殺手不太冷》的娜塔莉波特曼造型,但美腿真是無可挑剔。
一、【行為藝術】究竟誰參與了誰的行為藝術
行為藝術,20世紀五、六十年代流行於歐洲的現代藝術流派,藝術家精心策劃特定時間和地點的事件,通過與人交流走向等待在終點的結果。方方如此先鋒,在小說里將當時深奧的詞比擬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她說,聰明的人創作行為藝術,而愚笨的人走進它成為演出者。
劉雲(袁泉飾演)是那個沖動的行為藝術家,人戲不分的話劇演員,舞台和生活之間只有一線之隔。她自小無父,而母親又在某天受到刺激成為精神恍惚的人,成長環境應該孤獨得不得不學會獨立,因此也成長內心十分敏感的女生。這樣的性格特質作為藝術創作者恰如其分。她總在腦海里盪著鞦韆在生死之間來來回回,通過戲謔人生從中獲取表演的真實體驗。而邰林(潘粵明飾演)是個做夢都想當藝術家的人,可無奈高考落榜只得穿上父親的警服當名刑警,生活對於他只是詩意彼岸的替代品。
可說兩人的相識是命中註定,彼此是相互成就的默契配合者。兩人初次邂逅於橋上,劉雲的某次行為藝術中,她想知道在要跳橋的瞬間,有沒有人來。她還因此編了個前夜殺死男友的驚悚故事,結果撞上了救她的邰林帶回派出所拘留了一夜。所謂不打不相識。
究竟誰參與了誰的行為藝術?劉雲無疑是那個聰明但又莽撞的人,邰林無意識走進她的行為藝術,成為那個拉她一把的人。她滿足於他對於藝術所有的嚮往和期待,是他的繆斯女神,他在無意間被她撞上心門,為之沉迷。他答應幫她找那位叫馬白駒的男人,或許能讓其精神恍惚的母親恢復清醒的人。但隨著調查深入,當他發現馬白駒和當年一起警察在公務里喪命的案子相關,而劉雲和她的母親正是與嫌疑犯相關的關鍵人物,邰林在刑警人格和男友身份中掙扎,最終痛苦地選擇隱瞞劉雲,利用她破案。可怕的結果隨之而來,馬白駒竟是劉雲的親生父親,而她記憶里的父親才是那個拆散親生父母的人。此時,劉雲又邰林的掙扎和選擇里,走進了邰林的行為藝術。
誰都是行為藝術家,劉雲在尋找愛情的路上因為邰林找到了父親,而邰林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完成了自我的撕裂與彌合。
無法收場的行為藝術結果,於劉雲最後在萬眾矚目下從橋邊縱身躍下,而邰林也隨之跳入河中的場景中落幕,腦內傳來沉入水底水流的咕嚕聲,像劉雲澆窗邊的盆栽時滿溢出底盤的水,像馬白駒家中魚缸里水管里冒出的氧氣氣泡。劉雲張開雙臂腳上掛著蹦極的繩索,如魚兒一樣在空中翻騰著,盪來盪去。她說過,不開心的時候就回去蹦極,她又一次完成了偉大的行為藝術,不知情的邰林再次沒讓她失望,是親密無間的配合者,他抬頭望著她,真是個捉摸不定的女人啊。
最終結果是劉雲因為妨礙公務,拘留五日。
在他們的故事裡,橋與碼頭成為見證感情的符號,從相識、約會,彷徨、迷茫,到最後和解。橋體堅硬的水泥外殼下,是洶涌無形態的水流,像看似平常的外表下內心的暗潮湧動。而這也是兩人刑警與話劇演員身份本身的矛盾,是理智與情感的較量。而他們各自身後站著不同的子人格,劉雲精神錯亂的母親一如她本身內心的不穩定,邰林的對破案如痴如醉的父親,告訴他做警察要有殺氣的同事楊高,還有因一時心軟而深受重傷的同事灰馬。不同身份的相互碰撞,兩人互相參與對方的行為藝術是如走鋼筋繩索的極端體驗下的握手言和。
小說到電影的改編,將原作中女主的畫家身份改為話劇演員,將邰林同事楊高的父親慘死之謎移到女主身上,將原作中楊高對自我身份的質疑轉換為女主發現真相後的遲疑和邰林自我的成長。女主在小說里只是行為藝術的踐行者,其人生卻沒有起伏。改編後,邰林和劉雲的形象更加鮮明有層次感,矛盾也更加集中。
私以為,電影里最有魅力的人物是劉雲,因為她人如其名,像天邊的雲沒有固定形態,好聽叫有靈氣不俗氣,不好聽的話叫不靠譜。而袁泉將這份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演繹得入木三分。行為無邏輯的人,不能說深思熟慮,但會靈光乍現。而邰林則老實略有些笨拙,被劉雲諷刺警察不懂行為藝術,就跑去書店買有關行為藝術的書。在街邊碰見混混就要沖上去勸架,而劉雲高喊一聲「警察來啦」,人便作鳥獸散,拉著邰林逃跑高呼「這是行為藝術的勝利!」。誰技藝更勝一籌,一眼便知。而最終馬白駒能夠主動聯系邰林交待始末,也是劉雲主動找上門來,他不想連累女兒選擇自首。
正如方方寫的那句對劉雲的評判,「要說起來,其實最深刻的東西總不是那些有深刻思想的人做出來的,而是那些不懂得何為深刻的淺薄之徒才能做出」。劉雲自然是那個淺薄之徒,憑直覺過活的人,可思考的人也只是在剖析那些無頭腦的行為,逞一時最快罷了。
二、【尋找】行為藝術結果的不可預期
「你在找什麼,找到了嗎?」
這是電影里劉雲所排練話劇的結局。
尋找,順著那毛線球,打開閣樓上的門,讓那人告訴你所期許的真相。尋找是個陷阱,容易踏進去卻難以走出來,劉雲在電影里話劇舞台這么說,「我渴望尋找,卻又害怕找到」。
當她越靠近真相,越感到恐懼和忐忑不安,她問有心事的戀人,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
每一幕話劇,都是劉雲的內心獨白,對著愛人和世界喃喃自語,與現實世界交織成為互相映照的鏡子,是理解電影情節和電影主題的關鍵。
行為是過程,總會帶來需要承擔的結果,而這結果往往無法預料,但這就是結果。當她瞞著邰林推開馬白駒的門,光在她臉上投下陰暗分明的影子,她得到從未預料到的真相。除了凄厲地說聲不,她只能接受。
電影里的尋找具有強烈的錯位感與荒謬感,每個人都暗自走了那麼長的路,費盡周折,最後都未得到想要的幸福。
邰林想當藝術家,追求話劇演員劉雲讓他感到舒心、人生圓滿。但他最終找到的是感情的糾葛和理智戰勝了情感,無論怎麼選,他都只能背叛另外一方人格。所以他說「這輩子不談戀愛,下輩子不當刑警」。選擇難以避免。
劉雲在尋找行為藝術配合者,她收獲了愛情。但為了尋找馬白駒,卻不得不面臨邰林的背叛,並接受真相。
馬白駒始終難以忘懷劉雲的母親,他想盡辦法和她在一起,卻涉入命案。當逃了幾十年終於打算自首,能夠在醫院見到昔日愛人,她卻早已瘋瘋傻傻忘記他是誰。
而邰林的同事灰馬,告訴邰林,做警察需要殺氣,當你發現罪犯指著對你重要的人的頭顱時,你便明白了。但他自己卻在面對罪犯手軟受了刀傷,最終讓邰林下定決心追查馬白駒不惜犧牲愛情。
正像小說里寫的,人何其渺小,這世間合理或不合理的一切都找到最為恰當的理由,即這一切都是行為藝術。誰也不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它們是藝術,藝術需要的是個性隨心所欲。因為藝術的結果不可預料,以為的明天也不一定會迎來預想的結果。如此,我們只需在隨意操作後,說聲,謝謝合作。頗有些無奈,但也道出了人與人關系的本質。
電影里,邰林說,我打算和劉雲結婚。她問我怎麼找馬白駒,而我還沒想好,說還是不說馬家駒已經自首。他們在最後一次隆重的行為藝術中和好。我將它想做,電影對殘酷世事做的打磨。終究要有人獲得幸福吧?即使是在相互隱瞞下的幸福。
而在小說里,邰林打算和飄雲結婚,像是從沉重案件里解脫,他不想要如此清醒地思考是否落入他人的行為藝術,他寧願簡單糊塗一些,同看似淺薄但總說出驚人之語的劉雲走在春暖花開的街頭。
三、【藍色】克制與抽離
為了表達上述主題,人生的錯位與荒謬,導演選擇街景里現代與傳統並存的大連,似乎也與行為藝術這樣的現代主題與人生終究從脫軌恢復正常的含義映照得貼切。
電影里的場景很有韻味,像帶著淡藍色調的海邊碼頭,邰林和劉雲相互依偎,再往前走就是深海。深夜無人的街頭,男主穿過電車軌道,與側面駛來的公車擦身而過。見證男女主的感情的跨河大橋,則寬闊得一眼望不到頭,似乎能承載一生的故事。
藍色是冷靜、剋制、憂郁的,無論是海、濾鏡、音樂,都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暖色調。剋制,如同給上手術台的病人注射的一管麻醉劑,拖慢速度,減緩了疼痛的感知。
這樣的剋制不知道是刻意冷靜,還是對殘酷的溫情化處理。
但水流聲、橋、碼頭這些濕冷的物體都提醒著冰冷外殼下復雜人情在流動。音樂也總在不經意間插入,帶來不安定感。男主與女主在派出所的告別,在女主瞪大眼睛說,「有人來了」後,突然接入下一個非現實的鏡頭,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風將劉雲的頭發吹起,劉雲離開警局,慢速鏡頭的加入和突兀的音樂讓其非同尋常和羅曼蒂克,兩人相識如此浪漫、宿命但又帶有詭異和懸疑的戰栗,如接下來兩人將要面臨的明天。此外,電影中也有許多對女主面孔的特寫,除了讓人感嘆袁泉怎麼這么美,但也帶來情緒放大,並感到不真實。
音樂的確是亮點,由王曉峰作曲,是從很遠處飄來的口風琴聲,像人在夢中的囈語,更有種娓娓道來和與世事劃清界限的悠閑感,基本奠定了電影清冷嚴峻的基調。可說,如果不是這布魯斯調的口風琴音樂,電影的味道又會少些。
可以說,這樣的剋制只是成人做了噩夢後的冷靜吧,其中的每份感情都那麼真實,但卻還要起床趕前往公司的首班車。而電影從小說的改編,的確溫情化了些,小說里的男主和女主只是作為旁觀者,或者更像是旁人生活的見證者,但他們在電影里能有幸親歷這一切,至少還能有握手言和的機會。現實里很多時候也只能不了了之。而這是否是導演根據自身對於唯美風格和溫情解讀人生的個人風格進行的改編,也不得而知。
其實說到電影題材的基本類型,這部電影有些三不像,公安片?懸疑片?愛情片?哪個都不完全是。甚至故事情節回頭想來,也不復雜,連馬白駒牽涉命案的人也只是個老實的學校老師,當初也完全是無心之過。懸疑故事外殼下包裹著溫情無奈的陳年愛情故事,有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故事本身並非獨具特色。
可能關鍵在於孕育它的時代,還可以談人的「尋找」,而方方對於人之間關系的戲謔態度,顯得既正經又不正經,至少他們在思考。
我們在找什麼,找到了嗎?這不是比「我們想買什麼,能買嗎」這樣的問題,對人生更有意義嗎?
光憑這個,我就很想推薦這部霍建起導演的《藍色愛情》了。
一部不是純粹講愛情的藍色故事。
② 大陸有哪些經典的文藝愛情片
《重慶森林》,如果記憶是一個罐頭,我希望他永遠不會過期。提起經典文藝愛情片,腦海里便首先浮現這部劇了。王家衛式敘事風格,多重旁白與視角的建立是這部影片的出彩之處。影片反映的是都市人的生活狀態,卻不媚俗平庸,用模糊的情節和被大肆渲染的人物情感將這部影片堆砌成了一部文藝的男女雜記,刻寫了都市邊緣的人群的情感世界。
《不再讓你孤單》,舒淇是一個太適合演女人的女人,她的嫵媚多情,對愛的渴望與期待,是從她的眼睛裡明明白白透露出的。在影片中,她是一個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優勢換取利益的女人,她在外人面前游刃有餘,在愛情面前卻又卑微無助,在漫無目的的感情之旅中,她終於遇到了對的一個人,也似乎選擇了愛情的真諦。《不再讓你孤單》里的愛情是現實的,但也是夢幻的,如果你是李佩如,或許你的選擇會有不同。
③ 《Loving Vincent》一部對梵高表達至愛和崇敬的油畫電影作品
文 | 陳小可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
8號上映當天,去看了影片《Loving Vincent》(至愛梵高·星空之謎),有一些震撼,還有一些壓抑感。
影片製作周期長達7年,在全世界尋找了15個國家的125位畫家,深入調查了梵高生前的800封書信,並畫了65000張油畫,然後以12幅/秒的速度疊加成這部油畫電影作品。
觀影過程中,梵高筆下的畫作被賦予了生命,我們一邊欣賞著梵高畫作中熟悉的場景,一邊感受他如何艱難地活著和如何凄涼的死去。世界這么大,卻也容不下一顆傑出而又孤獨的靈魂。
下文微劇透,但情節不多贅述,不影響觀影效果,僅談談我想說的三個方面。
影片最大的看點,應該是它油畫的表現形式,每一幀都是一幅油畫,而每一幅都模仿梵高的畫風,復刻並再創作,還原梵高的作品和場景,讓那些熟悉的星空/露天的咖啡館/夜間室內咖啡座/風車小鎮/蒙特馬的小坡路/花園中的瑪格麗特等等場景重新有了生命,讓那100多年後的我們更真切地看到了梵高當年的足跡和生活。看完電影再去翻看這些梵高畫作時,倍感親切。
當然,油畫動畫片在初看時著實驚艷,但隨著情節的發展,在展示細節和人物細膩度的刻畫方面還是過於模糊、單薄和平面,加之畫面不停抖動跳躍,審美易有疲憊感。另外真人加持一方面讓畫作有了生命力和真實感,但另一方面,也會降低油畫的驚艷感,轉為真人影像既視感,尤其代表回憶的黑白影片部份。
但這種創作方式,足見這些人幕後的藝術家們對梵高的至愛和崇敬,他們為了信仰和藝術,願意花這么多精力去製作這樣一部電影,讓影片中的每一個鏡頭都像梵高親自畫下,讓我們以這樣一種獨特的藝術方式去靠近梵高,靠近真實。
影片講述的是梵高逝世一年後,他的郵差好友讓兒子阿爾芒去尋找梵高的弟弟,將梵高身前最後一封信交給他,影片隨著阿爾芒的送信之路,對梵高充滿爭議的死亡進行了一次探索,借不同人物的談話和描述,「羅生門」式地重構可能導致他死亡的事件,一步步揭開謎底。
線條清晰,故事情節也相對簡單。劇中瑪格麗特曾對前來探尋的阿爾芒說過一句話:「 你總槐逗消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但是你知道他死前是怎麼活的嗎? 」
這也是我在看電影時一直想問的,並不停地在每個畫面中找尋梵高生活的點滴痕跡,努力體會他活著的處境,感受他那時那刻的心情。可惜這不是一個主要講述梵高人生的故事。
影片以梵高的名作「星空」開篇,最終,阿爾芒與約瑟夫並坐在「羅納河星夜」下結尾。梵高迷茫而悲戚的臉再一次浮現,音樂《Vincent》聲響起來,全片結束。
Starry Starry Night……
影指昌片試圖探索梵高的精神世界和死亡之謎。
我們知道梵高的畫作喜歡用熱烈的色彩來展示生命鉛知,他筆下的向日葵、柏樹、星空……應該都有他對自己精神追求的寫照。如此嚮往飽滿和美好的梵高,怎麼會自殺呢?
很多傳奇及人物介紹,都喜歡以自殺來成全梵高的傳奇的一生。事實的真相究竟是怎樣,已然並不重要, 一個被全世界拒絕了的天才,又能指望他怎麼活著? 不管怎樣,他最後確是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不治而亡。或許他已經受夠了這個世界加之給他的痛苦,或許他看透了人生,或許他選擇了另一種自由。
活著,於他而言,是很痛。從小帶著童年陰影長大,總是努力給家人證明自己也有用處,但卻總是讓他們失望;虔誠地相信著上帝,卻被現實無情地抽打;獨居作畫,卻又不得不靠弟弟微薄收入的接濟過活;他很清醒,鎮上的人卻嘲弄他是瘋子……
於是,他用畫作和色彩來安放他孤寂的靈魂。梵高寫給弟弟的信中這樣描述:
影片結尾的那句話,很多人都印象深刻,應該是全片最打動人心的句子:
在收割者的身上,我看見了死亡,
然而那景象並不可悲,
一切都沐浴在陽之光下,
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END-
④ 中國著名女畫家,黃蜀芹導演的電影《畫皮》講述了其生平
畫魂
導演: 黃蜀芹 (Shuqin Huang)
編劇: 劉恆 (Heng Liu) / Min Anqi / Shi Nan
主演: 鞏俐
上映年度: 1993
製片國家/地區: 中國 / 法國 / 台灣
民初女畫家潘玉良的傳奇一生。
潘玉良原是江南的妓女出身,對繪畫獨有天分,卻無人賞識。
一次機緣讓她認識了蕪湖海關鹽業總監潘贊化(爾東升飾),隨即被納為妾。她隨潘贊化到了上海,因為見她喜歡繪畫,潘贊化介紹了專業老師讓她學習,從此開始了學畫的學生生活。
其後由於潘贊化的正室的介入讓原本感情很好的二人漸漸產生了矛盾。她於是留學巴黎,漸漸成為國際著名的畫家。上海美術學院校長劉海粟觀念開明,請她回國任教,不料學風開放的歐洲與國內藝術界的情形大相徑庭。一心為藝術的潘玉良被保守的知識分子們指責為「妓女藝術家」,抨擊與阻礙她教授的人體畫藝術......
潘玉良,1895年6月14日出生於江蘇揚州。她本名陳秀清,後來被親屬收養,改姓張。她兩歲的時候,父親和姐姐相繼病故。8歲時,母親也在貧困交加中去世。於是她成了孤兒,開始和舅父生活在一起。她的舅父是一個出了名的賭棍,一旦賭輸就常常對她拳打腳踢。沒有愛的童年生活是暗無天日的,沒有絲毫的快樂可言。13歲那年,她那沒有人性的舅父為了積聚賭資,將她騙到安徽蕪湖,賣給那裡的妓院當燒火丫頭,不久被迫賣藝,易名張玉良。在妓院里,她開始學吹拉彈唱的技藝,學唱京戲中黑頭、花臉的曲調,這些都為她後來擁有的良好藝術感覺打下了基礎。
整個妓院的氛圍是女性化的,權力的主導卻是男性。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出賣靈肉的女子們只能一味地溫順,而從小的苦難再加上生活的窮困,使玉良過早嘗遍了人間的酸苦,也使她的性情格外剛烈、倔強,堅決不拿自己的身體作交易。因為拒絕接客,她逃跑過10多次,甚至毀容上吊過數回,卻依然無法擺脫這個遭人唾罵的陰影。她知道當妓女不是自己的錯,一切都是險惡的人世所帶來的,她孤寂的心強烈渴望著開始另一種清新的生活。
終於,4年之後,命運向她伸出了慈愛的手。一位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男人——潘贊化走進了她的生活。
潘贊化當時是蕪湖海關監督,他早年畢業於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是同盟會會員,為人正直,富有同情心。他是那個時代多餘的人,對於功名利祿他毫不上心,只嚮往有一個家,一個安定的、平和的生存環境。他曾參加過雲南起義,極力宣揚自由時代的可貴,但自己的生活卻總是事與願違。矛盾痛苦中,他來到青樓之地放縱自已,卻被玉良的身世和才情所打動,二人相知相愛並相惜。他最終用重金將她贖出。為表達對他的知遇之恩,玉良便將潘字冠在自己名前,改名叫潘世秀。
1913年,由惟一的來賓——當時中國共產黨總書記陳獨秀證婚,她和潘贊化在上海成婚,從此成為他的第二位夫人。
投身藝術
上個世紀20年代的上海,是一個政治上動盪不安,文化上變化多元的城市,舊與新,地理與人文,商業與文化都極發達。
成為年輕少婦的潘玉良由於出身的卑微,常遭到潘贊化的原配夫人的惡語相向。潘夫人是一個裹著小腳的舊式女人,極為陳腐,對於這個突然闖入她的生活、與她爭奪丈夫的女子,她睚眥必報,寸土必爭。因此,雖然衣食無憂,玉良卻成天悶悶不樂。她對平靜、陳舊的生活感到索然無趣,對常常需要的忍氣吞聲感到不滿,她嚮往做自己喜歡的事。於是,家務之餘,她開始跟從潘贊化學習讀書識字,有意無意間接觸了許多藝術家,也接受了許多新的思想。
她天資聰慧,對色彩極其敏感,求知慾和上進心很強,在學習上進步得很快。1917年,在潘贊化的鼓勵下,她跟隨他們的鄰居,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教師洪野學畫,開始了藝術啟蒙。第二年,她又在他的建議下,報考了該校。入學考試時,她的成績最好,可當時美專的教務主任考慮到學校因為人體模特風波已經受到社會各界的攻擊,若再接受一個妓女出身的女子,可能會把學校的牌子砸了,就沒有錄取她。贊賞她的校長劉海粟得知後,連忙拿起毛筆趕到榜前,在第一名的旁邊寫了「潘玉良」三個大字,並親自通知她被錄取了。就這樣,她改名潘玉良,進入專業學校,師從劉海粟、王濟遠、朱屺瞻等人,接受傳統藝術教育和素描、速寫、色彩寫生等基礎訓練,開始了她布滿荊棘、歷經磨難的藝術之路,成為中國最早進入專業美術學校接受正規教育的藝術女性之一。
她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十分刻苦勤奮,因此常受到教師們的鼓勵。在這些具有開創精神的新一代藝術家的教導下,她認識到生活原來是可以更加高遠、更加自由、更加自我的。她這樣描繪自己當時的心情:「不止一次地從夢中笑醒。」
她的優秀很快招來了別人的妒忌,有人開始故意探聽她的身世並四處散布,頓時,污言穢語漫天飛揚。據說,還有一個富家小姐竟為此退了學。然而,潘贊化一如既往地支持她。這種救助和支持,與其說是出於個人的感情,不如說是出於一種信仰和道義。他一向開明,主張男女平等,曾有人悄悄告訴他「潘玉良常和男同學出去寫生」,他聽了不以為慍,反而明白表示支持她這樣做:「男女社交公開嘛!」 這對她是難得的理解。
正是在這種無條件的支持和理解下,1921年,她以優異的成績從上海美專畢業。恰逢當時留法勤工儉學興起,為了使她擺脫這個令人窒息的為封建勢力所包圍的惡劣環境,當然,也是為了讓她藝術上有更大的長進,導師劉海粟建議她去法國深造。於是,潘贊化又通過安徽省教育廳為她取得了官費留學名額。在「法華教育會」安排下,她遠渡重洋,開始了第一次歐洲之行。當時同行的還有蘇雪林、林寶權、羅振英、楊潤余等13名女生。
在上海不足10年的生活就此改變了她的一生。她的成長雖經歷了無數的坎坷,卻也有不少幸福的成分——問茫茫人世又有多少人可以遇到這樣的貴人,這樣不嫌棄她,又這樣無條件地提攜她呢?
異國學夢
潘玉良來到法國後,先進入東部的里昂美術學院學習法文,兩個月後考進里昂國立美術專科學校,專攻油畫。
當時的巴黎,是歐洲各種藝術思潮融合的殿堂。從古希臘、古埃及到義大利的文藝復興,從法國古典主義、寫實主義、浪漫主義到現代繪畫,各種流派的思想在這里激盪、交融,紛呈在她的眼前,她如飢似渴地沉迷在小「花都」的藝術世界中。畢業後,她又考取巴黎國立美術學院,師從達仰·西蒙,與後來的一代畫師徐悲鴻同窗。
1925年是她留學生活中最為艱苦的一年。因國內動亂不斷,留學津貼十分緊張,在巴黎生活愈加不容易。在許多人選擇回國的時候,懷著對繪畫的熱愛,她毅然選擇到義大利繼續進修。同年,她考入羅馬國立藝術學院,跟隨繪畫系主任康洛馬蒂學習。她的繪畫天賦深得其賞識,被破格直接升入該學校三年級學習,成為該院的第一位中國女畫家。兩年間,她創作作品眾多,凡義大利國家美術展,她的作品每必入選。1927年,她的作品《裸女》參加義大利美術展覽獲金獎和5000里拉的獎金。從此,她的藝術創作開始備受世人關注。
1928年冬季,潘玉良學成回國。8年的留學生活使她大開眼界,也豐富了她的藝術世界。而此時的中國,外敵入侵,內亂不斷,民不聊生,許多畫家的藝術才華和藝術追求難以施展。面對國內的作風迂腐、理念僵化、封建自閉,她感到深深的失望,倔強的本性和完美主義的特點使她決心努力去改變這一切,卻也因此招致很多世俗的惡毒中傷。
回國不久,她舉辦了第一次個人畫展。受導師劉海粟之聘,她回到母校上海美專任西畫系主任、教授,除此之外,她還兼任新華藝術專科學校、中央大學藝術系美術科教授,先後與王濟遠、龐薰琴、徐悲鴻等名家共事。1936年,她回到上海美專任西畫研究所所長、教授,同時筆耕不輟,又隨後舉辦了四次個展,並出版了《潘玉良油畫集》。
由於接受了歐洲畫壇的先進思想,她的畫獨特新穎,這在其早期的作品中一一反映出來。她的《春之歌》吸取了印象派繪畫的光色變化,以自然抒情的筆調表達出生活中蘊涵的美的境界。而《仰卧女人體》則用筆剛勁,造型簡潔,色彩渾厚,似乎又有19世紀現實主義畫家庫爾貝的影子。然而她這一階段更多的還是像《紅衣老人》、《黑女像》等風格典雅、構圖莊重的作品。其嫻熟的技法,遒勁的筆力,充分展示了她師承古典主義的嚴謹作風和良好的學院派傳統。據說,她的一幅《壯士頭像》曾被當時的外交部部長以1000銀元收購,轟動上海灘,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好評。她還有許多作品入選「首屆全國美展」(解放前國民政府時期),被畫界譽為「中國西洋畫壇的第一流人物」 。
抗戰前,她將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美術教學和研究上。這期間,她的作品多為油畫、素描,也有少量的雕塑,題材十分廣泛,功力扎實,同時又或多或少閃現出一些西方繪畫流派的烙印。此時的她在藝術創作上已經如日中天,逐漸走向成熟,並在畫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可惜她的現代主義畫風並不被當時的主流文化所認可,也與當時在社會中佔有主導地位的現實主義藝術產生嚴重分歧,因而時常受到排斥和貶損。
抗戰期間,她以極大的熱情積極參與當時的現代主義藝術的倡導活動,與前輩和同僚們一起,成為中國現代藝術思潮的骨幹力量。1931年,她協助蔡元培組織「中國藝術學會」。1934年,她捐贈玉雕佛像支援綏遠軍民抗日。同時她還參加了多次當時美術界的義賣活動,並多次發表講話,譴責一些「知名人士」遠離現實、話多畫少,並因此受到一些諸如「妓女不能玷污象牙之塔」的誹謗攻擊。但她不為所動,反而以加倍的努力投身藝術創作和社會活動。她創作的油畫《白菊》,就寄託了自己對藝術、對愛情無限忠誠的追求。
可惜的是,雖然她有志於獻身國內美術教育,但早年不幸的出身,卻使她難以在保守的中國社會立足。1937年,借參加巴黎舉辦的「萬國博覽會」和舉辦自己畫展的機會,她終於再次離開生活了八年的中國,遠赴歐洲繼續深造,開始了她長達40多年客居他鄉的生活,直至去世。
旅居生涯
自古以來,由於客觀條件的限制,女性要成功往往比男性困難,必須付出更多犧牲,才能成就事業,潘玉良也不例外。
初到法國,恰逢第二次世界大戰,局勢緊張,許多留法習畫者正紛紛離去,她的生活也十分窘困。據當時正在法國留學的著名歌唱家周小燕回憶,她的住處就是在歌劇《波西米亞人》中所描繪的許多窮畫家、窮學生聚居的「拉丁區」的一個小閣樓里。房間的牆上貼滿了她畫的素描,線條非常流暢,而且很有力,多是裸體,其中還有她的自畫像。
在法國,畫家屬於自由職業者,要靠賣畫維持自己的生活。而巴黎又是高消費的城市,為人忠厚誠實的她,沒有代理商代理出售作品,也不會宣傳「推銷」自己。於是她的畫賣出的很少,往往入不敷出,只能靠社會補助金勉強維持生計。然而,巴黎濃厚的藝術氛圍很快使她忽略了一切的困難,依然孜孜不倦地創作。旅法畫家賀慕群曾回憶說:「潘玉良生活並不富裕,但是生性豪爽樂於助人。她常留短發,喜喝酒,不拘細節,說話時聲音很大,氣勢不讓須眉,頗有男子氣度。晚年時生活在蒙巴拿斯附近的一條小街,她住在頂樓,住房兼畫室,生活清苦,但是勤於作畫,有時候一天到晚在家作畫,整天都不出來。1954年,法國曾拍過一部記錄片《蒙巴拿斯人》,介紹這個地區的文化名人,其中就有潘玉良,她是片中惟一的一個東方人。」
此時的她比第一次赴法時已有了長足的進步。她開始有選擇地從眾多藝術大師的作品中汲取營養,廣征博採,融合了後期印象派、野獸派以及其他流派繪畫的某些風格和韻味。她在借鑒他人的同時還能明確地抒發自己的感受和創造,沒有拘泥於一種風格、一種形式之中。
1944年8月巴黎解放後,社會慢慢恢復正常,她更加積極地投入創作,每年定期參加在巴
黎的一些團體展。1945年,她被選為中國旅法藝術學會會長,並於當年與同仁致電國內當局,要求追索被日寇掠奪和破壞的中國藝術品。1948年10月,她與剛從上海來巴黎不久的趙無極以及其他兩位中國畫家舉行聯展。隨後她又先後在法國、英國、德國、美國、義大利、比利時、希臘、日本等國舉辦多場個人畫展。
在數十年的國外旅居生涯中,她不但在油畫創作領域成就卓越,還嘗試用中國畫、版畫、雕塑等藝術形式進行創作。主要的代表作有:油畫《自畫像》、《假面具》、《裸女》、《周小燕像》、《花攤》,雕塑《王濟遠像》、《張大千像》等。她參加過法國的第51屆、55屆、56屆「法國獨立沙龍展」,作品油畫《裸女》還參加過1946年「秋季沙龍展」、聯合國舉辦的「現代國際藝術展」,並且在美國、英國、義大利、希臘等國巡展。她榮獲的國際獎項共有21個。除了前面提到的義大利國際藝術展覽會金獎外,還有法國國家金質獎章,法國藝術、科學、文學、教育促進會金獎,巴黎市「多爾烈獎」,比利時金質獎章等。除油畫之外,她還創作了雕塑《格魯賽頭像》、《蒙德梭魯頭像》,後分別為巴黎尚拿士奇博物館和法國國立教育學院收藏。
雖然她才華橫溢、勤奮有加,但因為她極強的個性,羅馬、巴黎藝術殿堂大師級的位置始終與她無緣。認識她的朋友說,她有「三不」女士的稱號:一生堅持不入外國國籍,不戀愛,不和任何畫商簽訂合同,努力做一個獨立的人。這樣的想法,前兩項對她似乎不難,但第三項不免影響了她在巴黎藝術界的利益。特別是戰後,藝術家與畫廊的合作更為密切,拒絕與畫商合作,成功的機會就減少了許多。盡管如此,仍有賞識她才華的法國文化界人士,邀請她在巴黎塞努希博物館舉行展覽。
然而,她在贏得功名的同時也失去了心靈的自由,失去了心靈自由的最高結晶——愛情。
新中國成立後,一大批藝術家返回國內,投入到社會主義建設中來。劉海粟也給她去信,希望她能回國。隨著年歲的增長,體力的衰退,她也格外思念故土和親人。1951年,她致信家人提及回國之事,1956年她申請回國,但法國當局卻不準她將自己的作品帶回。就在她迫切想拋開法國的一切榮譽返鄉之時,她的大恩人潘贊化卻活得越來越低迷。
1960年,潘贊化在安徽病逝。聞此消息,她悲痛欲絕,從此染病,很少再提起畫筆。他是她一生的至愛,他對她有再造之恩,而她卻沒能陪伴他,照顧他,哪怕是在他彌留之際。她的心開始蒼老了,有人說她已經不愛潘贊化了,她只愛她的畫。她不為所動,在關繫到自己尊嚴、事業、愛好的問題上依然我行我素。幾年前,她曾寄給潘贊化一首小詩,寫道:「遐路思難行,異域一雁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身處繁華界,心涌故國情。何日飛故里,不作寄籬人。」懷著濃濃思鄉情,她獨自在法國勇闖一道一道的難關,在自省中攀登,在攀登中升華,追尋心靈的快樂,追求人生的真諦。終於,她成了才女,成就了自己,萬眾景仰,百世流芳。而這是否就是當她還是潘家二夫人時,就一直做的夢呢?
1964年中法建交,她應邀出席中國駐法大使館舉辦的首次「國慶招待會」。首任駐法大使向她介紹了祖國的發展情況。目睹這么多中國人聚在一起,她又萌發了回國的念頭。於是,她立刻寫信給兒子,要他辦理回國探親手續,可是就在她動身之時,卻聽到劉海粟被打成「大右派」的消息,她只得放棄了回國的念頭。「四人幫」被粉碎後,她又重燃起回國的希望,卻因百病纏身,醫生最終不允許她出行。1976年,她給兒子潘牟寫信說:「我的精神很痛苦,一接到家信,就老想回祖國。你喜歡吃我做的紅燒肉,等我把身體養好了,就回來做給你吃……只要回去,我的病就好了。」 她自知病入膏肓,來日不多,回鄉的心更急切。在她的枕頭底下,總壓著一張紙條:「這是我的家信。如果我死了,煩朋友們將這封信寄給小孫潘忠玉留作紀念。中國,安慶市,郭家橋41號。」她是多麼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自己的作品運回祖國,給親人一睹真面目啊!然而,她沒能盼到這一天,帶著凝聚畢生心血的繪畫作品,她在巴黎的邊緣地帶度過了餘生。
1977年7月22日,巴黎眾多的藝術沙龍,籠罩在一片悲哀之中。在安眠著許多傑出藝術家的墓地里,新添了一座平滑如鏡、懸掛著10多枚獎章的黑色大理石墓碑,碑上鑲嵌著長眠者的白色大理石浮雕像,雕像的下方有一行用中國隸體字鐫刻的碑文——「藝術家潘玉良之墓」。墓前鮮花遍地,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美的追求者,手捧翠菊和紫紅色康乃馨花束,表情悲哀,淚流滿面。可是,墓前獨獨缺少了她親人的哭泣。這位藝術美的製造者,出生和死去都得不到命運的寵幸,最終只能長眠在異域的土地上。
人格的魅力
從小生活在爾虞我詐的怡春院,使潘玉良很早就意識到要拯救自己不能靠色情的誘惑,不能將命運託付給男性,而要靠另一條道路——自強不息。從一個沒有受過最基本教育的青樓女子成為蜚聲世界藝壇的藝術家,可以想像她所付出的艱辛和所經歷的坎坷。當人們贊美她的生命和才華時,是否想到,這全是她靠自己的奮斗不息,孜孜不倦所得來的?
雖自幼淪落風塵,她為人處世卻絕不沾染風塵女子的習氣,從不扭扭捏捏,也不賣弄風情。還在上海美專念書時,她和同班同學,後來的畫家劉葦一起在杭州山上寫生,她躲到雷峰塔牆圈裡小便,這時一夥男同學過來了,劉葦喊她快出來。她卻蹲在裡面說:「誰怕他們!他們管得著我撒尿嗎?」 她善於唱京戲,課堂休息的時候同學們叫她唱一段,她毫不膽怯,立刻清了清嗓子,唱一段《李陵碑》。聲調十分凄涼,老師和同學們都聽得呆了,待她唱完後好久才想起鼓掌。真實的她就是這樣一個具有男子氣質的女人,做事、說話都直來直去。
當年旅居法國巴黎時,走在香榭麗舍的大街上,她就有很高的「回頭率」。並非因為她十分漂亮,而是她獅子鼻、厚嘴唇的相貌十分奇特,甚至可以說很醜,穿著打扮也十分奇怪。但和她接觸過的人都說她為人善良、內心堅韌。也正是因為這些,她最終得以憑著出色的藝術成就獲得人們的尊敬。周小燕回憶說:「潘玉良其實長得很難看,但人很善良、很朴實,這就是她當時給我的印象。」後人也許出於對她的敬慕,總願意把她想像成一個美女。
這里還要提到的是她第二次到法國後的一段情感糾葛。當時她境況窘迫,生活十分困難,一位開餐館的華人老闆王守義常默默地接濟她。王守義受惠於他的老鄉李石曾所開創的留法勤工儉學活動,於1920年去法國,後來在巴黎聖·米歇街開了一間中餐館,取名叫東方飯店。他為人善良,富有同情心。他的接濟使潘玉良有了安定的生活環境,也撫慰了她「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孤寂,給她帶來了一絲溫暖。有一陣她的畫室漏雨,不能作畫,王守義就立刻去買材料修理裝修。潘贊化死後,她開始和他同居,直到去世。
縱觀潘玉良的一生,傳奇性遠遠多於藝術性。她用自己的行動,突破了當時以男性為主體的繪畫風氣,作出了獨特的貢獻。而她的傳奇性成長經歷,也展現了性別文化上的獨特風景。當然,她在藝術史上也是不可替代的。她是20世紀初在社會變革和東西文化碰撞的融合下,經過個人努力獲得成功的女性,與眾不同的經歷和性格使她的畫風自成一家。她並未繼承傳統士大夫文人的繪畫風格,而是很好地統一了西洋畫和中國畫的長處。她的繪畫中有雕塑感,雕塑中又有繪畫感。與她一樣有如此好的寫實功力,又不墨守成規,具有創新精神的畫家不多見,女畫家更是少之又少。
人死如燈滅。潘玉良死後,她留在巴黎的大量繪畫作品不為人所知。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初,她的學生、著名畫家郁風與時任中央美術學院院長的吳作人借巴黎之行,順便尋訪她的生活蹤跡,結果在她終老的拉丁區地窨子里發現了她的遺作。據資料記載,有油畫、水墨畫、版畫、雕塑、素描、速寫等多達4000多件。由於長期缺乏保護,有的已霉變腐爛。郁風對完好無損的油畫、中國畫一一進行分類。整理工作結束後,他請中國駐法大使館代為保管這些作品。後來,這批作品由當時的美協安徽分會在文化部和駐法使館的協助下運回國內,轉交安徽省博物館收藏。同時 「潘玉良紀念館」 也開始籌建。
40年後,這位細膩、剛強、堅韌的女畫家終於圓了許久的願望,得以魂歸故里。經過時代的洗禮和錘煉,她用自己的精神品質和藝術才華抒寫了一代中國女性的精神歷史,鑄就了中國女性藝術家新的精神靈魂和審美高度,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一代女性畫家的「畫魂」。